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系列之 手艺【铁匠】

行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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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吹过炉膛时，吐出比刀剑更锋利的长舌，舔红一块块铁的脸和铁匠一样的脸。也舔红夕阳的脸。铁软化了，在铁砧上缠绵。铁匠仿佛看到了流动的血。铁匠的心思在热铁里延展，弯曲，淬火定型在锄头、犁、镰刀里，然后被土地擦得 锃亮。当锄头、犁、镰刀被折断、用废后重新返回铁匠铺时，铁匠看见了风雨，看见了生活中的泪痕。每一个锈斑都需要火的热吻。此时，六十多岁的铁匠武九斤夫妇正给隔壁三十多岁的老后生打一把杀猪刀，每一锤下去都是那么柔情干脆。铁匠打的不是铁，而是一段寂寞。再冷的铁都能烧热，再弯的铁都能打直，但铁匠烧不热的是那些冷语，也打不直那些绕舌。铁匠猛地一锤砸下去，火星溅满山村的夜空。在铁匠铺的拐角处溅出一声叹息，一条老狗在此时，都能读懂主人的心思。      过去，每逢开春，九斤两口子，便被公社叫去推着沉重的车会来到村子里。他们熟练地在老槐树下， 建好炉灶，支起风箱， 把铁锤、夹钳、磨石、水盆等一应家什摆放好，用铁锤在大铁砧子上敲打几下，村里人便知铁匠来了。这两个白肚手巾包头的异乡客，黝黑粗壮，话不多，仿佛是两尊雕像，听说是山西孝义兑镇人，但村里人对他们很熟悉，很友好，临近的农户经常会把自家种的菜，送给他们，他们也给村民帮了不少忙。我记的高阳村那时的农村生活单调 打铁人的到来无疑成了孩子们的新闻。 农活还不忙的乡亲们穿着臃肿的老棉袄，把开春要用的铁锨、镢头、锄头等带来修理。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凉，但打铁的一老一少却已单衣加身。炉火熊熊，通红的火光映亮了那古铜色的脸膛。九斤的媳妇以悠扬的节奏拉着风箱， 九斤身体健壮的肌肉凸起粗壮臂膀好似铁打铜铸一般， 风箱忽哒忽哒地把风送进炉膛，炉火越烧越旺，腾起半尺高的火苗 ；放在火上的铁块由暗红变成通红，由通红变成刺目的翠蓝炽白。蹲在一旁眯缝着双眼观察火侯的九斤忽地站起身来，将含在嘴里的烟袋飞速抽出，把烟锅在鞋底上用力一磕，麻利地别到后腰。圆睁了双目，从喉咙深处低吼出一声：“美！”，语音未落，已抄起夹钳与小锤 ，动作娴熟地夹出铁块，置于厚重的砧子上，将小锤在冒着热气的铁块上一击。早已蓄势待发的九斤立即抡圆手中大锤，和着铿锵有力节奏，精准无误地砸在媳妇指点的地方。瞬时火星喷射， 但他们没有惧怕，媳妇不停地将铁块翻覆指打，九斤落锤的速度越来越快，叮、当、叮、当的打铁声像清脆悠扬的打击乐，回荡在了高阳广阔无边的天空。打铁是一门苦营生， 铁匠们大都过得清贫， 他们起早贪黑，走街串巷，酷暑严寒，挣着微薄的钱，中午一般吃一碗面，由于活累，饭量都很大，临近中午，把饭锅放到火炉旁，媳妇麻利的和好一块三和面，切成斜齐齐，一把辣椒，西红柿一浇， 就是一顿美美的中午饭。铁匠炉里的火慢慢地变灰变白，远方来的铁匠夫妻这才停下手来，拿出一杆长长的铜制旱烟袋，在渐渐熄灭的炉火旁抽袋烟。

来 吸一支烟！老铁匠九斤把眼睛转向远方。远方，夕阳已缓缓地落下地平线，大地、河流、村庄被晚霞染得一片绚烂。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九斤铁匠也轮不动大锤了，改用气锤了，夫妻俩黑色身影渐渐消逝在远方，307国道的暮色里，我仿佛又听到从遥远的时间深处传来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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